整个故事的结局,不撕心裂肺,也不荡气回肠,却落地落到了实处。严歌苓把结局叙述的轻描淡写,最后的结尾,只是又老又瞎的黑狗像往常一样去扑邮递员以为会有家信寄来的时候,扑了空。如此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可是这个结局,更让人心慌。时间带来的,终将会带走! 1.小姨多鹤作者简介 严歌苓
小姨多鹤整个故事的结局,不撕心裂肺,也不荡气回肠,却落地落到了实处。严歌苓小姨多鹤把结局叙述的轻描淡写,最后的结尾,只是又老又瞎的黑狗像往常一样去扑邮递员以为会有家信寄来的时候,扑了空。如此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可是这个结局,更让人心慌。时间带来的,终将会带走!
严歌苓,美籍华人,出生于上海。从军十五年,1986年发表第一部长篇小说,1989年赴美留学。获哥伦比亚艺术学院文学硕士学位。现为好莱坞专业编剧。出版有《一个女兵的悄悄话》、《绿血》、《花儿与少年》、《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等长篇小说《女房尔》、《美国故事》等多部中短篇小说集。
二战进入尾声,日本战败投降,大批当年被移民来中国东北企图对中国实施长期殖民统治的普通日本国民被抛弃。十六岁的少女多鹤即为其一,在死难多艰的逃亡中,她依靠机智和对生的本能的渴望逃过了死亡,被装进麻袋论斤卖给了东北某小火车站站长的二儿子张俭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张俭的哥哥据传因为抗日而被日本人杀害,张俭的老婆朱小环因日本鬼子的惊吓导致流产,从此不能生育。国仇家恨的大背景下,日本少女多鹤的介入,使得整个家庭的关系变得暧昧和怪异。
新中国成立后,日本女人多鹤的身份不仅在张家成为重大的情感和伦理问题,在整个社会主义新中国的民间生活中也成了巨大的政治问题。因为多鹤是张俭欲拒还休、欲罢不能的另一个女人,是生活在朱小环身边的情敌,也是张家三个孩子的生身之母,她的身份和地位成了纠缠张家几十年的头疼事。同时,如何掩盖多鹤的日本人身份也成了张家挥之不去的梦魇。张俭的解决之道是,让多鹤成为朱小环的“妹妹”,孩子们的“小姨”;然后再通过不断的搬迁来遮掩多鹤的日本身份以及畸形的家庭关系。这个奇特的家庭组合在动荡的政治环境和困窘的经济生活中飘摇度日。
几十年下来,日本人多鹤默默而固执地以“整洁、较真”等品质影响着这个家庭,而朱小环等张家人则以 “随遇而安”、“凑合活着”等生活理念改变着多鹤。残酷无奈而又充满吸引力的生活因着他们善良的本性使他们活成了不能分开的一家人。她的生活习惯恰似她的生活态度,清爽的补丁衣,亮洁的水泥地面,精致的日本糕点...日子的贫瘠里充满了这个日本女人生活的品味和她身上的醇美气质。多鹤生活里透出的柔美,放在那样纷乱的年代和复杂的家庭,却是别样的刚性味道,她的较真,她的坚持,她的沉默。如此吸引人。多鹤是严歌苓笔下我最喜爱的角色。好似她很符合喜欢严作品的女孩子,说不出的骄傲,那十足的自信。并非她蒙昧,而是那份坚持,淡去了周遭,她精心维护了自己的高雅与天真。(无论你是贫穷或是富裕,都应对衣着有良好的品味;无论你学历高低,都应不止地丰富自己的生活和内心;无论处于何种境况,都要精心地打理自己的生活。美貌和出身固然是优势,但是往后漫长的生活,需要你足够睿智,勤勤恳恳。)关于朱小环,她是可敬的。她的粗糙,她的泼辣,她的张扬,她的大度,她对多鹤的容纳和照顾,她对张俭的爱与和她在那不足三十平米的家里家外给予他的空间,她的处事和魄力,让我一再叹服这个世俗也大气的女子。但,显然,她绝非一个典型的能够代表广大农村妇女的角色。“此生清欢,皆为成全”,我并不觉得小环是过得不快乐的,她一直“凑合着”挺好。因为她的接纳和维护,这个家才能够风雨飘摇多载。
书中人物塑造,让人感触良深。在我们的生活里或者在过去我们的生活记忆里确实出现过这样的人。小环,泼辣圆滑、惰性随意,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书里从没提起的两个字:善良。也许看惯了影视作品和书里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忍辱逆袭、单纯软弱、善良要强,可是我从未看过如此的“善良”,或者说我看到了善良的另一个维度。她能言善道,世故圆滑,好事显摆,甚至在大街上顺东西,答应第二天填上赊账也从没填过。这样的人也许跟善良不沾边,但是却不然。对跟自己“共侍一夫”的日本女人的”宽容”,或者在她的语言里没用这两个字。虽然有过不甘与吵嘴,却从来没有真正伤害过多鹤,在多鹤危难时她总会以她独特的性格智慧来尽量解决。你可以说她不善良,但是绝不能说她坏。在张检入狱,多鹤身份被揭露,儿女状况不断时,她放下她的惰性,撑起与维护这个家,不管是偷东西,还是赊账不填,她尽力维持这个家,让家人能够安身立命。平时神经大条、话语滔滔的她,能细腻地听到小石对多鹤的骚扰、张检入狱后对他说的善意的谎言。她世俗且平凡,但诠释了“善良”的另一面。
小环与多鹤的对照,简直就是生动的中日生活价值观的对比。小环的一切凑合,是中国人典型的生活哲学。多鹤的事事专注与仔细,也表现出日本民族的细致专注。你无法评判哪种更受用,但是得承认这是两种不同的生活方式。小环的凑合和惰性,使其性格潇洒,大大咧咧,生活快乐,其实这也表现为北方土地孕育出来的粗犷民族性格。多鹤近乎苛刻的专注与要求完美,其实也是一方面影射着崎户村被自杀的部分原因,强折则折。第七章末尾处写到多鹤的心理活动“多鹤不动了。找好绳子干嘛?凑合活着吧。”正是强烈的两种民族性格的对比,同时也是中国人性格浸染多鹤之后的结果。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不能说不是人民靠着这样的生活哲学一步步走出来的。
人物的多样与不同展现,让我们看到带着各色的民族性格的人。如果说小环的凑合、张检的沉闷是民族性格的一面的话,那张铁、小石、小彭就带着另外一面,我们民族难以自愈的民族劣根性,它夹杂着人性的恶出现,让人变得面目全非。我们无法走出的酱缸文化、无法回忆的疯狂年代,关于恶的过多展现在饥饿与物质贫困的年代里尤为明显。它有时候就像像生物学里的隐形基因,有的人没有发作,却仍存在于他的身体里。有的人隐隐得正,得以更大限度的显露。
二十年间,张检一家邻里群众对日本人的态度,对多鹤被久美找到前后态度的变化,也反映出历史裹挟下小人物的喜怒悲欢的变化。从敌日到中日邦交后的赴日热潮,民众在记忆好像那么短暂,却不无是按照历史的轨迹进行。故事结尾处,长江南边的家里只剩下小环,安慰她的只有一条叫黑子的狗。她照顾的三个孩子,两个随作为战争遗孤的多鹤去了日本,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部队。没有人可以依靠和陪伴的她只能和黑子说说话。一个之前那么喜欢热闹的女人到晚年却是那么凄凉。就像南方网在05年写过关于日本战争遗孤的中国养父母的报道《中国养父母:在孤独失落中消逝》,小环虽然没有领养日本战争遗孤,可是她照顾了战争遗孤多鹤和战争遗孤的后代。可到最后陪她的依然只有一条狗。这不是多鹤的错,也不是跟随多鹤去日本的儿女们的错。回到日本的战争遗孤,过着艰难的生活,受着同族把他们视为中国人的歧视,他们没有能力再接来一个人,等到她们后悔回国,也没有回头的机会。这是现实的日本遗孤的处境,也应该是多鹤的处境。日本遗孤让中国养父母在思念与孤独中消逝,不是日本遗孤们的错。中国养父母养育被祖国遗弃的日本遗孤更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战争。